(三)·《王朝司马相宜公世家(一)》
司马相宜,初为尔郡本地势力掌事,在先帝军至尔郡时受先帝感化转而效忠子氏,率军民投奔,后又与子氏联姻,主掌先帝治下各地政务,作为两朝宰相,全王朝的派系谏言弹劾,人才登庸提拔,政策经济改革,子刹也都是托他来管。
“陛下,前线衍公再次告急了,“司马相宜双手捧着战报,向着子刹穷追不舍,“就是要收夺兵权,死去的将士也是无辜的啊。”
子刹依旧在殿上踱步,低头沉思,似是不想理会前线战事。
“圣上。“夐亿跨着剑,走上殿来。
“夐都督终于来了,“子刹抬起头,舒展眉头,“先帝六部可愿交出兵权?”
“六位将军似是早有互通,一致要援助衍公之后,再将本部兵马交出。”
听罢,子刹大嘘一声,上殿坐下龙椅,“司马爱卿,你作为宰相许是能言善辩,可否劳烦与夐都督同行,从六位将军手中收回兵权。”
司马相宜仰望龙椅上的子刹,知晓他是非要兵权不可,暗暗叹了口气,“陛下,国家命脉在于人心而非政治,得人心者必王之,国家强大在于文化而非兵甲,文化盛则国不灭,望陛下…”
“爱卿,“子刹顿了顿,指向夐亿,“兵者国之大事,各地军队只知将军而不知有都督,各地将军只知郡守而不知有天子,都跟着认识的头领走,而不管虎符在谁的手上,号令由谁发出——这哪里是我王朝的军队啊,这根本就是土匪流寇,倘若外邦侵犯我朝疆土,难道倚靠这些散兵游勇保家卫国吗…”
“…“夐亿拱拱手,先行从殿上退下。
车途颠簸,两人向来少有谋面,车上一时安静非常。
“夐都督年少有为,可惜啊。“司马相宜故意将"喜"说成"惜"音。
“才疏学浅,不敢以’有为’称也。” “可曾与轩辕公谈论过兵事?”
“不曾有过。”
“可我从轩辕公处听闻,先帝在时,你曾与之论辩,莫非为假。”
夐亿先是低头若有所思,后又猝然抬头,“确有此事,当年吾年方十余岁,正与圣上论剑,将败之际,轩辕公来问吾衍子兵法十四章,吾便背过去了,罢了要与吾演兵,当时吾只知有兵而不知有将,私以为兵卒皆如圣上般勇武非常,便亲领中军横冲直撞,大肆破坏衍公阵法,屡试不爽。”
司马相宜听罢,只得苦笑附和。
又行了一段路程,车马从大道逐渐走上了乡间土路。
正当司马相宜想再问些的时候,刹那间林中憩鸟惊飞,夐亿心中一紧,发觉异常,迅速挟着司马相宜伏下身去,此时几根冷箭穿车而过,直直射下相宜头冠。
“保护…“车外士兵还未说完,便在乱箭中倒下马来。
夐亿抓起司马相宜蹿出马车,提枪上马,林中喊杀声四起,三两拨头上绑着黄巾带,腰上别着杀猪刀的土匪从林子里冲出来,夐亿挑翻了跑在前面的几个,余下的便将夐亿和司马相宜里外两圈围住。里圈的人看着夐亿不好对付,想向后退,外圈的人看着夐亿人少,想一拥而上把他乱刀砍死。两圈人你来我往地卡住,让夐亿看准了两拨人挤开的口子,趁势冲了出去,身后的土匪你推我搡地互相骂了许久。
“此地竟有如此匪患,宰相,你可知情?”
“此地从未有关于匪患的消息传到朝中,莫非是落草不久的流寇?“司马相宜虽刚死里逃生,却也很快冷静下来。
“此事确有蹊跷,可吾等有圣上之命在身,收兵权之事不可耽搁,该往何处去。”
“我知道附近有几处村庄,不妨先去休整,都督且走此道…”
“店家,这附近的土匪,是怎么回事。“刚到一处客栈,司马相宜便逮着老板问这问那。
“土匪就是土匪呗,有啥么子稀奇的,这一带的土匪成片成片地给这块地方占满了,在这里成年的汉子看着哪边的头头名声势力大,就往那边投去,倘是没有力气有点脑子的,就像我们这样做些小本生意,平时给各个头头一点平安钱就够了。”
“难道官家不管的么!”
“官家是哪家,这片的头头没有姓官的。”
司马相宜气不打一处来,暗暗骂了一句自己,转头愤愤地对夐亿说,“都督,我非得去郡城一趟,民生之事乃国之根本,匪患寇灾堪称之蚁穴,都督可先行去找先帝六部,我处理完此事随后便到。”
“既然如此,那吾先护送您到郡城,再走不迟。”
“店家,这里的土匪,有几年了?”
“打我出生时便有两三股土匪在这里扎窝,后来听客人说有个大大王一一地把这些大王给收拾了个遍,但是没把他们全杀了,反而是让他们来保护这一方平安,要我说,这个大大王就是有膀子没脑子!再后来大家都开始当大王了,这些大王都只知道老大王,不知道有大大王,每过个几年,大大王过来’体恤民情’,都得和这些新大王打一架,再让他们上些贡,然后承认这些大王的地盘,唉唉…”
“店家,这大大王是从哪来的。”
“那边,大概是那边吧,每个客人指的都歪七扭八的,大概就是那边了。“店家捋了捋胡子,指向郡城的方向。
“那这附近难道就没有人不想交这平安费,而想去打这些大王的呢。”
“有哇,多了,不过这些人后来也当大王了。”
“卑职不知宰相都督大驾,有失远迎,还望见谅。“郡守安尧领着一群操着棍棒的家仆站在府前,将司马相宜迎下马。
“吾先行一步,告辞。“夐亿无心此事,便匆匆策马离去。
“宰相为何与都督骑马来到,而不是乘马车或是轿子 ,这一路颠簸可是受苦哇。”
“尧君,有人在路上故意撒些石子,教我一行人仰马翻,你可知情?”
“宰相说笑了,哪有石子绊得了车轮呐。”
“你领上一队人马,随我去绊车的地方看看,便知这石头的厉害了。”
“不和宰相打趣了,卑职晓得宰相是来问罪的,但卑职手头上的确没有什么人马了,卑职能做的,也只有领着我府上所有的家仆,也就是这些,约莫二三十人,“安尧将手摆向身后,“去和那些土匪死战了。”
“怎么?你堂堂一个郡守,郡内的兵力调不动么!”
“哪有那么简单,自先帝分兵予将军以来,从来都是我们郡守向将军要兵,若是将军觉得能从中吃到好处,便以治民为名将土匪扫荡一遍,向他们讨要军费,若是土匪势力不大,他们便不予理睬,待将土匪养肥了,便去割上一道,“安尧深叹一口气,“军队只认将军,便是如此。”
“此郡掌兵的将军在哪?”
“在城外不远处,卑职可即刻为您先行引路…”
军政两边对质许久,但依旧没人出军营半步,“宰相所言及是,可军队也有军队的难处,自先帝分财政予郡守以来,军队的收入竟主要倚靠屯田,哪有军队同时常备刀和锄头的道理!那军队要扩军的军费,就只能从剿匪这个途径来,但一个郡也就那么些地方,这边剿完那边剿完便没有钱来了,为了兼顾安民和军队开支,只得出此下策,也勉强能算两得。”
“荒唐…真荒唐…“司马相宜气不打一处来,“此事我定会禀明圣上,不日便会改此旧制,还望将军先去剿匪,还百姓一片平安。”
“一日不改制,军队便一日难以有粮,宰相,恕末将为军中的弟兄们着想,不能遵命。”
“军管军,政管政,这样分工说到底,根本不算组织。“看到一时之间难出结果,安尧手下两三人将司马相宜拖回了州府。
“待我回朝非得砍了这些没有大局的人不可。”
“如今军队上下就是这种运作方式,砍了一个土匪将军,还会有下一个接替他的位置的,上行下效,自然如此。”
过了约莫两三天的论战,司马相宜这边显然更胜一筹,但奈何军权始终在将军手上,将军不退步,军队便始终没法作为。
不得已,司马相宜只得修书一封送往夐亿处,不过这次,夐亿先一步于回信来了,还带来了先帝六部的先锋军三万。